凉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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半春休-番外2

     乐历十四年,永安帝崩。太子即位时,尚不满五岁。杜氏是永安帝在世时,为北境之战亲自下诏出宫还朝,官复原职的,但高氏何以亦自后宫回了前朝,想来少不得太后与丞相于前朝后宫运作。高氏复官后,位居上将军,统掌宫中、京城之兵马。冀华帝登基后,更是从不称其为先帝妃,反倒是追封了先帝做东宫时,早逝而未及成礼的高氏郎,奉高贞为姑母,凡令莫不从焉。长孙丞相过世后,高氏在朝中更是做大,屡屡出言冒犯太后,连皇帝亦不放在眼里。

     杨子节便是那时来的。他出自长孙门下,铁杆的太后党。可是听闻此人腹内草莽,丞相在世时,他并不得重用,后来靠贿赂巴结,竟得太后青眼,果然一开口,就叫人觉得蠢人一个。说是来替陛下代话,先许厚禄高官,再言尽孝之心,说到动情处衣袖掩面泣涕涟涟,道是圣上如何如何思念大人,朝堂百姓皆不能没有大人,甚至连太后,也常常念起当年在后宫一同侍君的情义。一席话说得颠三倒四,尊卑不分,狗屁倒灶,连旁边侍奉茶水的仆僮都听不下去,在他甫一提及先帝时,便连忙去添茶打断,委婉道天色将晚,杨子节却斥下人无礼,将其呵退。皓都见他这场戏也演到了尾声,便理理衣服准备起身送客,杨子节却忽而道:“从前先帝身边的大宫女安柔,当年是如何对大人说的?”

     皓都顿了动作,那时安柔说来归还旧物,托常何相邀,此事连他身边人亦不知晓,常何虽平素一个酒后易失言的形象,但他跟在永安帝身边多年,不曾行差踏错半步,从前那些“失言”之事,亦是李乐嫣私下授意,那么此事,杨子节从何知晓。


      “先帝与大人情谊深厚,先帝身体有恙,那一仗若真的不想打,何必要瞒着您?”


      “杨大人特意斥退旁人,要说的就是这些?”


     何故要瞒他,实在用不着杨子节今日来提醒。

     当时尚武亲王、骁勇大将尽皆在朝,先帝却偏偏下令要杜氏还朝出征,后来先帝崩逝,明眼人都瞧得出,他才是先帝选定的辅政大臣。

     安柔拿着旧物来替先帝陈情,亦是永安帝在世时安排好的。她思虑深远,大约不仅想到了自己身故后亲王或有异心,更想到了多年后冀华帝执政时,外戚做大,亦会危及皇权,只是她怕自己说了实话,皓都不会应允。于是刻意隐瞒引导。借北地战事赦他出宫,复职建功,以备将来制衡外戚。

     可惜的是,偏偏太后另择高氏,人人以为,是因为太后忌惮自小养在杜氏身边的、孙贵妃所出的长子;比不得高氏膝下无子。


     “自然不止这些。”杨子节说及此倒换了副形容,“当年太女婚事,怎么就忽然落在了长孙家?”他音色沉沉,“二易其主的不止高家,有窃国之心的又岂止高氏?”他端整仪容,起身竟行了个大礼,道陛下相邀一见,为天下万民,亦为社稷万年,伏请大人务必应允。

      ……


     琰历九年年初,杜氏二度还朝。长安积雪未消,日头已自云后冒头。太后以密折联络朝堂中从前长孙丞相的门生故吏,私下收集高氏及其党羽罪行参奏,高贞横行朝野多年,罪行累累,条条都是诛九族的大罪。定罪并不难,难的是夺权剪羽。这些年她在朝中根基已深,牵一发而动全身,到时百官逼迫,便有撼动皇权之忧。故而以杜氏分权,又秘密策反高氏手下,将其架空,年末除岁的爆竹声还未响起,高氏已落罪下狱。


     她瞧着高墙小窗外半片月亮,说你我前朝后宫的,共处多年,最后我也送你句话,都是一盘棋上的子,你指望自己的下场,能比我好多少?


      后来太后还政,于寝殿里瞧着高高房梁上荡悠悠的白色绫罗,让赐绫的内官带回来的,也是差不多的一句话。


      小皇帝闻言只是低头斟酒,“太后前先骂朕时比这难听多了,”他抬起头笑笑,奉上酒杯“杜卿不必放在心上。”


      这一笑让他想起当年小皇帝的秘密邀见。

      城郊的旧宅贴着封条,是当年卫王囤积私军之地,屋中久无人至,一开门灰尘都汇在半扇门的光阴处翻飞旋转,仿佛旧卷被人翻起,时光裹挟着尘土蠢蠢欲动,小皇帝坐在矮几前,一半面容隐在黑暗中,也是这样轻轻笑了下,眼睛亮晶晶的,像极了他母亲,他轻声开口,竟先唤了声阿耶。


     “臣不敢当。”


     “此局,非朕可谋之,乃是先帝遗授。”



      杨子节看似是太后亲信,其实是冀华帝心腹。

      小皇帝要皓都还朝,明面上为对付高氏,实则是为后来,对付长孙一族。

      以高氏制亲王,以太后制高氏,最后,再由他,来扳倒太后一党,还政于帝。这才是永安帝最后,真正的谋划。


     皓都觉得心惊,却更多是因为面前的少年人。他不过束发之年,心思深沉,情义凉薄,已逾常人百倍。使皓都忍不住问,太后,毕竟是陛下的生身父亲。


     冀华帝笑了一下,低头用指尖揉了揉几上灰尘,



     “朕年少时,曾经十分记恨先帝,她甫一登基,便纳高氏女入宫,使阿耶在天下人面前蒙羞,多年来待阿耶更是无宠无爱,可朕瞧着阿耶似乎并不在意。”冀华帝忽然笑着抬起头,“后来朕自己做了皇帝,就明白了:一登九五,六亲情绝。

      父母兄弟亦可反目成仇,夫妻的情分,又算得了什么呢?”


      ……


      “朕近日遇一事不决,还请杜卿教我。”他自案边拿了份折子出来,却是皓都辞官的奏请,“杜卿战功赫赫,依先帝遗诏,本是要进太庙的,怎有归田终老的道理。”

      皓都起身行礼,“臣不曾存不足之心,亦不敢为逾礼之事。”

      小皇帝闻言敛了笑,将其案前酒盏拿回自己面前,却转而往地上一泼,“杜卿请起吧,折子朕准了。   

      此实为先帝遗诏。”



      番番外:


      高氏案牵扯甚多,菜市口日日有被处决的案犯,地上血水就没干过。家里有为官当差的个个惊惶,坊市清冷,寺庙中香客倒是多了不少。巧的是竟还能遇见从前洛阳故人,

      “帝王最喜欢孤臣。难怪你一直这样得宠。”司徒还是老样子,说起话来嘴里没个忌讳,他见人家没搭理自己,又抱着剑倚到门边,阴阳怪气地道:“我记得你以前不信这个。”

      “现在也不信。”他将长香插进香炉,“只是习惯了。年节里来拜一拜,做做样子,哄她高兴罢了。”


     寺里洒扫的小沙弥坐在阶边偷懒,顺耳听了去。小孩子心里装不住事,忍不住歪着头问门外候着侍从,你家老爷说的是谁,是夫人吗?怎么从未见夫人来过。是不是……侍从闻言忙捂了他的嘴,

      “嘘,不可妄议先帝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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