凉舟

同连理——启月（14）

莫测瞧了半天也没瞧出名堂来，只好向尹新月轻轻摇摇头。

“我走了不到半天，怎么就成这个样子了？”

张副官闻声立马往下一跪，“属下该死。”

“起来起来，”她揉了揉太阳穴，昨晚的酒劲还没过，一扬声就头疼，她便降了调子道：“人还没死呢。这像什么样子。”她想了想，“是不是姓陆的捣的鬼？”

老八连连摇头，说是墓里头带上来的毛病，之前佛爷还来问过他。

尹新月便瞪了他一眼，合着府里府外都知道，就瞒着她一个人。顺带着也瞪了眼床上昏迷不醒的张启山，也亏得这个人，病成这样了，还能有心思想招气她走。瞪完了又有点怨恨自己，早看出来他不对劲，怎么就是没往这方面想。

……

张启山一直没醒，床头的药热了又凉，凉了又热，后来她看小葵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，就打发她睡觉去了，自己却在床边坐了一夜，原本是想着怎么治他的病，后来竟想起头一晚上的事了。她的酒喝到半夜，是张启山抱她回的房，他的手在她后背轻轻地拍着，叫她想起母亲走的那天，催生出大把眼泪来，迷迷糊糊间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，却记得他周身一僵，良久，才轻轻地道：“你恨我也好。”兵权已然交了，若是哪天我再倒下了，长沙城危机四伏，谁来护你周全？

这话他自然不会说，所幸尹新月都懂。

……

这么坐着可真够累的。不知不觉间外头天光乍现，尹新月捶了捶腿，又想起在医院的那次，鬼知道这个傻瓜是如何保持了那么个高难度动作坐了一夜的。

……

白乔寨的大土司给了回信，尹新月便让张副官去安排车带张启山走。他那时却醒了一次，盯着尹新月看了好半天，才轻声道：“你怎么回来了？”

“我回来看看你咽气了没！”她眼眶里的泪花直打转，嘴上却依旧不饶人。

张启山一笑，握了握她冰凉的小手，“看完觉得怎么样？”

“不错，咽气了。不过我也快咽气了，”尹新月瞪了他一眼，“给你气的。”

张启山却没恼，反而顺着她的玩笑话往下说，“那你一会儿入轮回的时候得记准了，下辈子去找个更好的人，不要再遇见我了。”

【“下辈子……”

“没有下辈子！就这辈子！张启山，下辈子我去找个更好的人，不要再遇见你了！”】

尹新月一愣，没料到他仍然记着这个，眼泪便忍不住了，没过脸冲着地毯上的深色花纹轻声道：“没有人比你更好了……”

……

大土司的药也没起作用，老八便提了一句，佛爷的心魔和东北老家有关，不如去东北张家找找办法。

尹新月点点头，从张启山身上寻出了那块龙纹珮，交给张副官：“去找贝勒爷，他还欠着我一份大人情呢！”

老八起先还好奇，嫂子的怎么不拿自己的那块，但等在贝勒府里见着顾小姐腰间系的，也就不奇怪了。

……

“姐夫要是醒不过来怎么办？”莫测在临行前忧心忡忡地问了一句。

“醒不过来正好，直接拖回北平成亲，管他乐意不乐意。”

……

“哪有你这么个求人的态度？”

“你就说能不能行？不行我们就找下家，”她一起身，“离了你张屠户，我就得吃带毛猪了？”

贝勒爷差点把嘴里的茶喷出来，“哪儿学来的这些俏皮话？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，”他将茶盏放下，“你叫我‘张屠户’行，叫你家那位‘带毛猪’……”他想想又忍不住一笑，“怕是不太妥当吧。”

“那就是个比喻！我还能真把他吃了？我一个女流之辈。”

“你是女流之辈？你是女流氓之辈吧！”贝勒爷说完哈哈大笑。

尹新月一生气，差点把那茶碗盖塞进他嘴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