凉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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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绝不接受‘教师爷’般颐指气使的说教”

将错就错(补档)启月/颖霆

“多大?”

“十八。”

“胡扯,我看也就八岁!”远处有人走来,说话的人立马一敬礼。

“就是她?”来人身量高,她虽然昂着头,也看不清他帽檐底下的神色,“小姑娘多大?”

“十二。”

“个子小了点,”他说着话微微一笑,先前粗嗓子的男人似乎一愣,待他的目光从她身上移开,那笑立马敛了,“不过尹炎青也不高。”

他说完话就往屋里走,后头还跟着两个人,皮鞋擦的锃亮,腰杆绷得笔直,跨步的幅度都一样。

“他叫什么?”她瞥了一眼那个背影。

“不该问的别问。”那男人还是粗嗓子,但心肠却不坏,说着话往她手里搁了个鸡蛋,她才想起打天没亮的时候就站在这里,早饭都没来得及吃。“去收拾东西吧,一会儿有车来接你。”男人瞧着她,“以后就能吃上好的了。可劲儿吃。能吃多少吃多少。”吃一天少一天。

后面这句话,他倒是没出口。

她转身走的时候看见男人眼里还有些怜惜的神色,大概是幻觉吧。她这样想。转而又想起三年前刚来时:

“咱们这儿的人,没有名字,只有代号。”

“那我的代号是什么?”

“新月。”

母亲曾教她句诗,“新月曲如眉,未有团圆意”,她嘴边便嘟囔了一句,“真不是个好名字……”随即就挨了巴掌。

……

她被人从汽车上牵下来时看见那漂亮的招牌上书的“新月饭店”四个字,便明白一切都是注定的。

“少爷。小小姐。”门口的一排下人齐齐鞠躬。

另一个男人过来拉她的手。小洋裙的蕾丝边袖子被他连着她的手一起握在掌心里,莫名产生微痒的触感,从手心蔓延到心脏。

第二天满城报纸的头条都是,尹家二少爷留洋归来继承家业,千金私生女不知其母何人。

……

“叫大伯。”

“大伯。”

“哎。好。小姑娘长得真漂亮。”面前人笑着来摸她的头,被她敏捷地躲开了,却没有恼,“以后你就叫尹寒了。”

“我叫新月。”

那人闻言一笑,“也行,那就叫尹新月。”

……

“我呢,本名叫尹寒,因为是新月饭店的大小姐,所以大家都叫我尹新月。”她编起瞎话来行云流水,“你可以叫我‘新月’,或者叫我‘夫人’,这样更亲密一些。”

张启山想起十年前上海城郊的旧屋前,那个扬着下巴朝他瞪眼睛的小姑娘,不禁微微侧开头一笑,随即整理好表情,“尹小姐……”

……

“尹小姐……”

“叫我‘夫人’!”

张启山看着她吃东西的样子不禁摇头一笑,“尹……尹老板就没教教你,大家闺秀是怎么吃东西的?”

“怎么吃?”她一抬头,两边腮帮子鼓鼓的,像只屯食的小仓鼠。

“算了,你喜欢怎么吃就怎么吃吧。”张启山递去餐巾,“谁叫你是新月饭店的大小姐呢。”

“我是张夫人!”

……

“佛爷,让夫人做这些,是不是不大合适……”

“她爱做就让她做。”

张副官还要说什么,恰好尹新月抱着一大摞送文件进来,张启山头也没抬,指指前面的茶几,“搁到那边。”
茶几边的齐八爷倒是赶紧起了身来接,“嫂子,我来我来。”

“让她来,她能耐大的很。”

……

他回来时瞧见她坐在客厅沙发里,往脚踝上涂紫汞,便坐过去接了那药水瓶子,“够不着让别人代劳就好,何必还去爬梯子拿。”

她劈手躲回药瓶,“用不着!我能耐大的很!”

张启山忍不住一笑。能耐不知道,不过脾气倒是大的很。“你该回北平了。”

她的动作一顿,“我的任务是……”

“彭三鞭已死,药也送到了,你的任务结束了,我跟你的上级说……”

“我接到的指令可不是这样!”她一扬头,眼睛里还是十年前的那副倔强,“我接到的指令是:将错就错。”

……

反正从最开始就是将错就错。

……

尹炎青带着东西被堵在虹口,她抱着洋娃娃说:“爸爸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家?”

“尹少爷的女儿?”那日本人皮笑肉不笑地道:“不好意思尹少爷,我们丢了东西,不管是谁,都得例行检查。”

但怎么查不会查到一个小姑娘的布娃娃身上。

尹炎青脱身后向郑平道谢。

“尹先生今晚的火车?”

他微微一愣。

“您恐怕得缓一缓了,刚刚那位,是即将上任的北平日本商会会长。”

……

那时她尚不知道,自己从枪口下帮尹炎青带出来的东西,其实给张启山的。

哪怕几日后在郊外公馆遇见他,也没想过,有一日,会成为他的夫人。

……

我早就与你同生共死,自我们尚不相识时。

……

“还是选错了吧。”

岳麓山阵地被攻破,城内守军被迫突围,他却选择留了下来。

“我是布防官,我不能走。但你不同。”那时他急红了眼,恨不得直接叫人把她捆了带出去。

“我有什么不同?我是布防官夫人,理应与长沙城共存亡。”她习惯性地扬起下巴,却竟然笑了笑,“况且我觉得,跟着你更安全。”

……

“哪里选错了?”

“跟着我才最危险。”他将配枪塞到她手里。

“那就将错就错呗。”她一笑,远处炮弹落下带来的火光,映得她的眸子璨若星辰。

张启山忍不住低头吻上她的唇。

炮弹落得更近,声音震耳欲聋。她却听得见他低语。

战地一吻,姑作凭信。来世相聚,再续前缘。

……

再遇他时,他似是早已忘了前尘往事,微笑调侃恰到好处,照顾关怀礼貌分寸,只是面上始终平静如水,再无初年眼波流转间情意绵绵。她明白,轮回转世诸多变数,他既然不记得,她便绝口不提。后来蜀山那场吻戏,拍了足足三小时。恍恍惚惚间竟不知导演何时喊了卡,满脑子都是他在落吻前轻轻的一句:“我等了许久,你的凭信带来了吗?”

……

她抿抿微肿的嘴唇,笑道:“不知道带的对不对。”

“不对也没关系,”他也笑,“将错就错。”

……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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